不久前,第78届法国戛纳电影节落幕,伊朗导演贾法·帕纳西的影片《普通事故》获得金棕榈奖,中国导演毕赣的新片《狂野时代》作为本届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唯一一部华语片获得了特别奖。而毕赣,也是继2015年凭借《聂隐娘》捧得最佳导演奖的侯孝贤之后,10年来首位在戛纳主竞赛单元获奖的华语导演。
2015年,也恰好是毕赣凭长片处女作《路边野餐》横空出世的一年。10年前,《城市画报》曾对这位“新人”导演有过一次专访。彼时的毕赣虽然深受业内认同,但公众对他和他的处女作都知之甚少。
今天的文章,我们将当年的对话翻了出来。夏季炎热,不妨走进凉爽的凯里,再重温一次《路边野餐》的山风。
8月15日晚8点,第68届洛迦诺国际电影节闭幕式开场,这个瑞士东南部小城一年一度的电影盛宴,正积蓄着能量。此刻,距离一位26岁的中国青年导演被国际影坛记住还有32分钟。
闭幕式进入后半程,颁发的奖项愈见重量。一个中国名字响起:毕赣,凭借长片处女作《路边野餐》,获得“当代影人”竞赛单元最佳导演银豹奖。此外,最佳处女作特别提及奖也被他收入囊中。
而好奇心十足的贵州青年毕赣,脑子里正盼着颁奖礼结束,好去看看附近那间成功吸引了自己注意力的赌场。等回过神来,毕赣已经站上了领奖台,他的前辈侯孝贤、杨德昌、贾樟柯等杰出的华语电影人也曾在此接受褒奖。在现场两千多人的注视和各国媒体的闪光灯中,毕赣接过了一座沉甸甸的银色小豹子。
“感谢洛迦诺电影节。这个地方和电影里的凯里很像。感谢我们这个团队,特别是我的师父和两位老师。感谢家人和朋友,还有电影书信计划。”毕赣说得简单诚恳,他的老搭档、录音师梁凯没控制住自己的泪腺,情绪翻涌中不忘跟保安大哥套近乎,在黄金位置完成了现场摄影的任务,第一时间将毕赣的获奖照片放上社交网络。
致谢之外,毕赣讲了个自己的小故事:在拍这部电影之前,毕赣原本打算在凯里的山里做一个爆破员,每天会面对着野鬼和山风。他说,这种感觉蛮好,希望拍出很好的电影给这些所谓的野鬼和风看。这段轶事被网络媒体纷纷写进标题转载,“爆破员导演”的雅号随之而来。
尽管本届电影节有洪尚秀、安德烈·祖拉斯基等大导演新作面世,业内仍给了年轻的毕赣极大的关注。法国权威媒体《电影手册》在回顾今年的洛迦诺时提到:无人不晓《路边野餐》的40 分钟长镜头,本届电影节无可争议地发掘了带来其处女长片的26 岁中国导演毕贛。美国知名行业媒体《综艺》(Variety)则撰文称,毕赣获得所有导演生涯所能想象到的“梦幻开局”。
梦幻开局
《综艺》所言的“梦幻开局”,《路边野餐》的年轻主创尚感触不深。但几天以来发生在洛迦诺的欣赏和共鸣,给他们带来实在的快乐。
“高山,盘山公路,小火车站,人少,静谧,居民脸上神秘而平和的表情,空气中的香气……”列车从苏黎世驶向洛迦诺,主演郭月透过车窗看沿途风光,感叹这里太像电影里的凯里。
同伴们的感受与她相仿。洛迦诺与凯里气质相似,于众人非常亲切;而他们的电影在这里也仿佛受到了祝福般,常有知音。
尽管与戛纳、威尼斯、柏林并称欧洲四大影展,洛迦诺却有自己独特的选片传统,大胆激进,钟爱发掘新人。
《路边野餐》在洛迦诺举行的世界首映,几乎让毕赣和他的男主角扮演者陈永忠一夜成名。
首映前夜,洛迦诺电影节的选片负责人马克·佩兰森为《路边野餐》撰写的短评中称该片为“诗意之旅”:导演毕赣创造性地构建出一种诗意地进入自己家乡的途径,以其神秘的、偶尔还带有梦幻的形式,踏入苗族文化中去。
毕赣的男主人公医生陈升曾是罪犯,同时还写诗,“诗为影片提供了又一种神秘的画外音”,这些诗正是导演本人的创作。
马克谈到毕赣的长镜头,“始于蜿蜒的盘山公路,逐渐演变为动态的视角,追随着陈升的摩托车,最后止于离开超现实的小镇荡麦,这种表达方式达到了极致。他以一个40 分钟的长镜头,混合了他的过去、当下与未来”,马克认为这正是暗合影片开篇所引的《金刚经》。
而不久前凭借《聂隐娘》拿下戛纳最佳作曲的林强,则基于凯里当地传统的芦笙演奏,为《路边野餐》量身创作了音乐。
首映当晚,《路边野餐》收到了多个重要的国际电影节的官方邀请。
影片新颖的结构与表达,引发毕赣的同行前辈纷纷“二刷”,包括法国知名影评人、《电影手册》前主编傅东、戈达尔的摄影师亚拉贡等著名电影人在内,都喜欢上了这部影片。
法国真实电影节艺术总监玛利·博赛提认为,“影片以不可思议的长镜头形式,创造了独特的电影空间”;法国影评人玛利·乔凡娜则称赞这将是一个“著名”的长镜头:不仅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技术实现,更因为它充满了意涵;《电影手册》形容毕贛创造了一种强有力的新魔幻现实主义,“有时令人费解,却刻刻让人着迷。”
人们乐于向这位年轻人表达自己的喜爱和感受,即使走在路上,毕赣也时常被热情的同行拦下。
本片监制之一沈旸看得更远,她形容年轻的毕赣是“2015 年我们的惊喜发现,更是中国电影界、甚至国际电影界的惊喜发现”。
沈旸曾一手创办上海国际电影节电影市场和“亚洲新人奖”,并监制了《白日焰火》《少女哪吒》《东北偏北》等获奖影片。据她透露,《路边野餐》洛迦诺获奖至今,已经收到来自四十 多个国际电影节的邀请、二十多个国际或地区发行公司的洽谈意向。
地球别院
些微闪烁之后,宇宙有了光。
来电了,原本幽暗的房间渐渐能够目视。年老的女医生正在翻找着什么,借着光终于找到,陈升坐在沙发上,看着重新开始工作的灯泡。这是《路边野餐》的第一个镜头,不经意间,观众就从黑暗中走进了陈升的诊所。
在黔东南地区亚热带的夏天,陈升时常与老医生在开阔的阳台上纳凉说话,二人心事重重,前尘往事在不经意的谈话中被牵动。在盘下这间诊所之前,陈升因犯罪入狱多年,彼岸是逝去的母亲和爱人,此岸是视其为仇人的弟弟老歪。陈升一心找回被老歪遗弃的小侄子卫卫,在途经的神秘村庄荡麦,陈升以一种特别的方式与自己所牵挂的人和事获得了重逢。
简单介绍《路边野餐》的剧情,难免会让信息在压缩中失真,但为图叙事方便,姑且提供这么一条也许无法到达的捷径。
蹩脚诗人陈升,以花和尚为首的帮派成员,时间非线性的村庄荡麦……都在毕赣创造的宇宙中。从他2010 年在山西传媒学院上二年级时拍摄的学生作业《老虎》开始,这个小宇宙便嗡嗡作响。在其后的短片《金刚经》和长片处女作《路边野餐》中,故事主人公陈升和他身边的人物反复登场。只是每一次重逢,人物都会因为造梦者毕赣的脑电波改变而产生变化。例如陈升和老歪在《金刚经》中是一对杀手搭档,互相欣赏蹩脚的诗和跑调的歌;而行至《路边野餐》,二人成为罅隙渐深的亲兄弟。
创作在毕赣像建筑,他想象自己来自月球,要在地球建造一处建筑。这样想的话,他便不在乎这个建筑多少钱一平方米,是不是在市中心,只是仔细考量这个建筑的材质、结构和美感,是在森林或是大海,以及居民和他们的面孔、故事……“因为我回到月球以后会离它非常遥远。”这是毕赣作为“月球建筑师”的创作哲学。
天马行空之下,毕赣创造的世界又是可信的,能与现实生活平行存在。家庭关系和日常生活是他创作的主要养分,他对生活的诚实表达,在作品中一望无遗。文本和影像阅读的积累,诗人的敏感和捕捉力,让他身手自如。而让毕赣其人与作品有别于其他的,或许是他的“童真”。
大学老师丁建国回忆,到毕赣快毕业时,他才明白其实这个学生是无法教的,全凭天分。作品暴露了他在电影方面的早慧,丁建国在震惊中发现了他的电影谁都不像,浑然自成。“家乡和家庭曾带给他少年的伤,他却像童话里的一个孩子,没有过分的忧伤和怨恨,反而是更加诗意地看待这个世界,就像他毕业后为生计被迫给人拍婚礼时沉浸在那种‘跟随的幸福感’中一样。”
今年,《路边野餐》出品方之一天画画天影业总经理单佐龙敲定了与毕赣的签约,毕赣才彻底告别爆破员或婚礼摄影师的职业生涯。两人第一次见面,单佐龙便在心里确定了合作:“我们大概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深谈,从那次谈话里,我看到了1989 年生人里不太可能见到的不卑不亢和战略清晰,导演对自己的电影思维、电影结构以及电影未来看得相当通透,这不是具体的目标的明确,更多的是生活哲学上的明确,这一点令同样是同龄人的我惊讶而惊喜。”
一次野餐
在电影里存活的不同时空,皆始于毕赣头脑中的一张张图纸,被吸引的人们不断加入成为一支队伍,和他一起搭建实现。
毕赣从2011 年开始创作《路边野餐》的剧本,至2013年修改完成。剧本打动了很多人,但拍摄迟迟提不上日程。老师丁建国帮他筹措资金,艺术电影找投资一向非易事,不出意料地处处碰壁。丁建国爱才,被毕赣称作师父。
丁凭自己的经验判断,一个作者的创作激情被激发后,如果因为投资不到位搁置,很难再次被点燃。基于对毕赣的信任,丁建国决定自己为《路边野餐》投资。
2014 年5 月20 日,凯里,《路边野餐》开拍。毕赣忘在脑后的开机时间,录音师梁凯却记得很清楚。当天,剧组初建,梁凯满脑子都是“干一番大事业”的兴奋感。梁凯刚入校时,高他一届的同籍师兄毕赣已是学校的风云人物,后者初执导筒的短片作业《南方》拿下校内影展“光影随行”的金奖。相识后,毕赣给梁凯开片单,带着他拍片,两人合作至今。
在《路边野餐》拍摄之前,为了生计,他们的“看花眼”影像小组曾在贵阳拍了一年婚庆。这个通常被认为很“毁梦想”的差事,毕赣却在后来回忆说“跟着新郎新娘穿梭敬酒,很接近于诗”,甚至启发了他的长镜头创作。
与梁凯相仿,剧组里的每一位成员,都是被毕赣的个人魅力所征服,全心全意地上了船。中国美院摄影系毕业的青年导演朱云,因钟情毕赣的前作《金刚经》,听说毕赣的剧组缺司机,便自告奋勇加入,后来其自幼习画的功底被毕赣充分发掘,首次做起了电影美术。杀青时,朱云已经成了半个黔东南美学专家,正着手将当地的手工艺介绍给全世界。
毕赣作为导演的掌控力和“洗脑”功力至今为众人津津乐道。
首先是爱玩,有时收工后还有余力,毕赣牵头带众人一起炸金花,玩真心话大冒险。受制于有限的拍摄预算,剧组总共租了两个套房,睡很多人,却乐在其中。
其次是爱讲,《路边野餐》需要观众的主动思考,拍摄时更不轻松。尽管毕赣比剧组许多同事都年轻,仍然扮起了老师的角色。丁建国曾说毕赣善于学习,不拒绝“纷繁的风格在耳际呼啸而过”,他没说的是,毕赣同样善于教学,让电影之美从此处流淌到彼处。
剧组几乎每晚开会,毕赣和副导演杨潇、陈骥在墙上贴满白纸,写上要拍摄的内容,毕赣逐一讲解为什么这样拍,好在哪里,结束后还有掌声。
“大家一起有节奏地拍手,欢迎毕老板讲课,感觉像传销一样,所以我叫他毕老板。”梁凯回忆,“他厉害的地方是什么都懂,然后把我们提出的各种问题一一击破。”
毕赣不忘给众人放片和拉片,充电兼打气。启发创作的片例中,以侯孝贤的《南国再见,南国》播放次数最多,这部公认的“拍给电影人的电影”,实为侯氏作品中观影门槛较高的一部,而在毕赣的带领下,整个剧组都爱上了这部片。
泰国导演阿彼·察邦和土耳其导演努里·比格·锡兰的片子也是高人气之选,众人从他们的影片中汲取养分,逐渐看到自己参与的创作与这些前辈杰作的对话空间。当时,锡兰凭借《冬眠》戛纳告捷,一举拿下金棕榈,令正在凯里探索电影艺术的年轻人很受振奋。
剪辑师秦亚楠差一点与《路边野餐》擦肩而过,当时制片人之一王子剑找她合作,她对毕赣一无所知,在时间和契合度上颇有顾虑,但出于礼貌仍跟后者见了一面。
“他提到几个日后可供参考的片例,我一听就冲动了,一个是神作,一个是今日说法范儿的悬疑事件(我还恰巧看过)。也许是毕赣所说的‘反差中的诗意’打动了我,总之当时被一种莫可名状的冲动附了身。”
接片谨慎的秦亚楠被毕赣用聊电影的方式拿下,俩人的话题从剪辑到建筑,在创作上的契合度高达90% 以上。
尽管一开始,毕赣说《乡愁》的剪辑像“水”,而《路边野餐》的剪辑会像“雾”,秦亚楠只当是“扯犊子”。直到某天,在处理陈升侄子卫卫失踪那场戏的前后,她才顿悟:“我们的剪辑确实需要像雾一般聚散。所谓聚散或许作用于节奏,或许作用于情绪,或许作用于梦境的浓度。雾一般聚来散去,带来隐秘的惶然和不安之感。”
曾将多位优秀青年导演推介给国际影坛的沈旸,对毕赣的电影之路充满期待:“他的创作态度和阅读经验以及他的沉静与独立,这些都是一个创作者特别好的基因条件……而在现场他还是有一种创作的锐气和天分,即兴、质感的表达意愿还是非常强烈且准确。他本身的文本创作的宽度又是远远超越同龄人、甚至这个行业内很多有经验的人,再加上他身上一半苗族人的独特基因:他决不消费这基因,但却又是融于他创作生命里的东西,尤其对时间和空间的独特理解。所有这些元素叠加在一起、如果要对这样一位创作者的前景作出想象,很难不激动……”
她透露,制片团队已经基本形成了国际发行的时间线、发行版图以及发行方法,而国内发行则建立在国际发行的完成度和口碑发酵的基础上。他们也欢迎志同道合的发行公司介入,目前已经有不少艺术电影的发行商表示对国内发行有强烈兴趣。
《路边野餐》在等待合适的时间遇见新的知音,毕赣已经启程回到他的“月球”去继续下一部影片的创作了。
“我会想象我来自于月球,
要在地球建造一处建筑。”
CITYZINE×毕赣
专访时间·2015年
城市画报:是什么激发了你创作这部影片?
毕赣:2010 年拍摄学生作业《老虎》时,我与影片主角陈永忠在电影上建立了奇妙的关系。他庞杂的生命经验、尴尬的肢体语言,都与我心里“蹩脚诗人”的形象相吻合。后来,我奶奶的兄长病逝在镇远,奶奶买了一件衣裳给他,由于身体原因不能及时去到镇远。我便想到在我的电影里,让陈升从凯里前往镇远,为一个老人送衣裳,感受生命的交织互文。
城市画报:说说影片中的一镜到底?
毕赣:其实“凯里”部分每场的镜头也很少。我小时候很喜欢看大人们玩扑克,那种出手很慢的牌局,节奏会特别迷人,就是这种感觉。而整个一镜到底的“荡麦”段落,我想模糊真实与虚无的边界。有的观众会觉得是一场陌生的相会,有的会觉得是一次魔幻现实的重逢。
城市画报:你电影中有大量的诗歌,为什么想到用诗歌的形式来贯穿电影?
毕赣:电影是一种肤浅的幻觉体验,我想用更高级的语言带领它,这之间有种落差,非常的过瘾,特别像幽默的东西,幽默就是落差带来的。而诗歌带来的紧迫感在大部分的时间效果比配乐要好很多。
城市画报:你是怎样创作剧本的?
毕赣:我会想象我来自于月球,要在地球建造一处建筑。这样想的话,我不会在乎这个建筑是不是商业楼盘,多少钱一平方米,是不是在市中心,这些都与我无关。我会仔细考量这个建筑的材质、结构和美感,因为我回到月球以后会离它非常遥远。我只会记住它是在森林还是大海里,住在里面的人,以及他们背后的故事、他们的心情……然后我会写信给每个人物,幻想他们给我回的信。根据他们回信的内容,回忆他们的经历、性格和面孔。
城市画报:最早接触电影是什么时候,怎么走上了拍电影的路?
毕赣:高中,当时有一本杂志叫《书城》,里面很多关于电影的文章。后来在学校看了《潜行者》,完全看不下去,很讨厌这部电影,但是想看看它到底怎样让人讨厌,就每次看一段,看完了的时候好像懂了些什么,突然有天就被它吸引,开始反复不断地看。然后也开始想拍这样有魔力的电影。
城市画报:在你的前作——短片《金刚经》——中男主人公也是陈升、老歪和花和尚这些人,他们在《路边野餐》中又出现了,还是帮派中人的身份,但是陈升后来又做了医生,他们在你的电影里一直存活,故事还在发生,你对这些角色似乎很钟情?
毕赣:我想要建立一个有趣的宇宙,他们是这个宇宙里的各个星球。如果有天现实生活里的这些人出现了变故,那接下来的电影里的角色也会出现变故。
城市画报:《路边野餐》是一个时空感受很奇妙的片子,甚至有奇幻的色彩,影片的开头引用了《金刚经》中的“过去心不可得,现在心不可得,未来心不可得”,你此前的短片也叫《金刚经》。时间是不是你创作的一个母题,两个片子在题材上有什么延续的关系么?接下来你的创作还会是这条路径么?
毕赣:是一个母题。两部片子可以互相嵌入,爆发力的点不同,《金刚经》是用词的方式,《路边野餐》是用句的方式。对,接下来一样,比如我写诗的速度放慢,电影里陈升的诗歌就会少。
作者 朱珈亿
微信编辑 雨衣
实习生 林依敏
*本文选自《城市画报》2015年10月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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